帝王之爱,是这个世间最不清白的爱。
当88岁的乾隆,欣然接受儿子嘉庆帝的安排,将德克精额之女--沙济富察氏纳入后宫,封为晋妃时,他心里究竟怀着几分心思,想从这个13岁的小姑娘身上,觅得宛宛类卿的影子呢?
而那个卿,正是这位晋妃的姑奶奶,乾隆心中的白月光--富察皇后。
命中妻星,年少结缘
众所周知,古代婚姻都讲究一个八字相合,门当户对。乾隆的八字有多好,自是不必多说了。在故宫博物院文献馆公布的内阁大库档案中,关于乾隆的生辰八字,有过这样的记载:
子午酉卯成大格,文武经邦,为人重修,做事能为。命中妻星最贤最能,子息极多。
这种命格,自然是贵富天然。而这里的“命中妻星”又指的是什么呢?乾隆的父亲雍正,为其指明了目标。正是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女富察氏。
富察氏是满洲镶黄旗人,八旗中的上三旗,家世显赫。她的曾祖哈什屯是顺治皇帝手下的宠臣,深得皇家的青睐。
康熙时期,祖父米思翰掌管着一朝的财政,大伯父马斯喀是骁勇善战的平北大将军,二伯父是最有权势的满族大臣。
等到雍正时期,她的父亲李荣保官至察哈尔总管,职位是正三品。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富察氏就是所谓的官三代的后人。
借着祖辈的荣光,家中又有九个兄弟疼爱有加,富察氏的少女时期无疑是在幸福安康中度过的。
不过,作为她本人,无论是修养还是学业上都十分出挑。能丹青,会书法,还饱读诗书,长相也平正端凝,行事毫无张扬骄矜之气,可谓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娶妻当娶贤,乾隆能得此妙人,夫复何求?
很多人都认为乾隆与富察氏的初次交际是从雍正的指婚开始的。毕竟一个是雍正心中最看好的大清继承人,一个是身居闺阁的待嫁女子,在教养森严的封建社会是很难碰见面的。
不过,其实两人早在孩童时期就结下了缘分。
相传在富察氏九岁的时候,雍正曾到过她家,与其见过一面。当时在富察氏的父亲李荣保的书房的桌子上,散乱了一桌小女孩抄写的经文。
面对李荣保尴尬的神色,雍正只是摆摆手表示无碍,而后大赞其主人书法技艺的高超。
在得知这些文字皆是出自一位小女孩之手后,随即把她叫来跟前,让她当场写几个字看看。
不料,此女灵机一动,将康熙的一首五言绝句《北固口》一字不落地默写出来了。其笔法劲道有力,行云流水,笔锋大有欧阳洵之骨,着实令人赞叹。
雍正大喜,忍不住将小富察氏的作品拿回去,给各位小阿哥们当作教材,予以鞭笞。
得知自己的上进心竟连一个九岁女童都不如的时候,各位阿哥们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只有弘历(乾隆)一人,心中泛起的不是难为情,而是对书法主人的敬佩与好奇。
他之前就听说自己的侍读福敏,也在富察家任职,是小格格的教书先生。却奈何一直没机会与小格格切磋一番。如今看来,她的书法水平似乎不在自己之下。
因为怀着这份少年时期的好感,雍正五年,当弘历得知父亲为自己选了一个嫡福晋,正是出身名门的富察氏的时候,心中自是欣喜万分。
毕竟于皇子而言,所谓的亲事无疑是为坐上龙椅的加码的交易。既然都是交易,何不娶个自己有好感的人呢?
怀着这样的心态,17岁的弘历与16岁的富察氏喜结连理,富察氏也正式入住了紫禁城的西二所。
青年时期的乾隆是个文艺分子,对文学古玩等东西尤其热衷。而正好富察氏也十分擅长佛理、音乐等事物。
两个文艺青年凑在一起,自然每天都有聊不尽的话题。两人的感情也在相处中不断升温。后来史书中也曾记载小两口:
相敬如宾,感情笃挚。
1735年,雍正去世,四皇子弘历即位,年号“乾隆”。作为中国历史上掌权最久,寿命也最长的皇帝,前期的乾隆,无论是社会经济方面还是军事吏治方面,都是一个“文治武功”的好皇帝。后期因好大喜功,奢靡颓然,曾经励精图治的天子早已沦为贪恋珠宝的“十全老人”。
毫无疑问,乾隆的人生毁誉参半。但是,在乾隆89年的人生中,与皇后富察氏共度的时光不过21载。因为这位白月光实在太“短命”了。
接连丧子,巡游去世
在封建时代,女人的命运似乎与子女共荣辱,在过分强调“母凭子贵”的皇宫尤其如此。奈何富察皇后的命里,与孩子缘分太过浅薄。
乾隆与富察氏结婚一年后,富察氏就有了身孕。17岁为人母的富察氏,面对孩子的降临,无疑是十分期待的,日日夜夜都盼望着孩子的出世。
而对于深爱着妻子的乾隆来说,生男生女都无不打紧,重要的是家庭幸福美满。
但是女儿出世后,仅活了14个月便不幸夭折了。丧女之痛让富察氏悲痛万分,打击极大。好在两年后,儿子永琏的出世,缓解了这位母亲的忧愁。
永琏是乾隆的第二个儿子。这孩子打小就机灵聪慧,不到五岁就能认白字,读诗书,深受众人的喜爱。
就连爷爷雍正,也对其疼爱有加。不久,富察氏再度怀孕,诞下固伦和敬公主,也是乾隆长寿最长的女儿。
儿女双全后,乾隆喜上眉梢,每日上朝都春风得意,政务处理地越发顺手。雍正看到后,更加坚定了要把这个位置传给他的决心。
雍正去世,乾隆入住养心殿。作为皇帝相濡以沫的富察氏也奉懿旨册为皇后。
丈夫是九五之尊,身边又有儿女绕膝,富察氏的生活过得好不惬意。然而这种美好光景仅仅过了三年便结束了。
1738年,年仅9岁的永琏突然患病去世,让身为帝王的乾隆都悲痛难捱。要知道,即使后宫佳丽三千,帝后的感情却是无人能及的。
乾隆甚至还说过:
九御咸备位,对之吁若空。
意思是说,即便三宫六院的嫔妃都配齐了,自己心里能容纳的人只有富察皇后而已。所谓爱屋及乌,乾隆对这位天资非凡的小皇子永琏更是偏爱。
早在永琏七岁的时候,乾隆就曾秘密下昭,要封这个二皇子为太子。说是个密诏,但也算是个公开的秘密,朝堂众臣,皆已知晓。
储君的突然离世,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富察皇后虽在丈夫面前打起精神,强颜欢笑,背后却不知多少次在以泪洗面。
如果说永琏的去世是这位皇后身体衰弱的前兆,那么乾隆十二年,刚满2岁的悼敏皇子永琮的离世,则对她产生了致命的打击。很多次,富察皇后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命中无子,没有福报。
接连遭遇丧子之痛,富察氏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消失殆尽了。为了帮妻子缓解心中郁结,乾隆提议让她多出去走动散心。
乾隆十三年正月,乾隆带着富察皇后东巡。一趟巡游下来,两人还谒孔林,攀登东岳泰山,还到济南游览了趵突泉和历下亭。欢声笑语之间,像极了一对平凡的恩爱夫妻。
原以为趁着这趟巡游,富察皇后的身体能有所好转,殊不知这趟旅程竟然成了两人阴阳相隔前的最后一次欢愉。
三月初八日,奉皇太后回銮,巡游队伍启程回京。三月十一日,因为返程途中需要跨越运河,需走水路,乾隆便命人找来了排水量上千吨的青雀舫,用以运载浩浩荡荡的队伍。
行至济南,春天虽然已经来临,却依旧春寒料峭,天气寒冷。身子骨弱的富察皇后只能整日卧榻在床,让乾隆一人去船头欣赏湖上江景。
当晚亥时,侍女突然来报,说突然病情加重,身体冰冷,或有归去之意。
乾隆赶忙来到船舱探望,但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上几句话,皇后便已经了无声息,年仅37岁。面对爱人的离去,乾隆悲痛万分。
因不舍佳人的气息消散,甚至命礼部尚书海望拆去城门,将这艘巨大的青雀舫运进北京。
接着,乾隆就开启了对爱妻马拉松式的思念和永恒的祭奠仪式。
马拉松式的思念,不过是一场政治秀
对于长春宫内的富察皇后的物什摆设,乾隆都不许任何人挪动万分,必须保持原样。富察皇后生前送给乾隆的鹿羔沴毧荷包,更是被他时刻带在身边。
据《清史稿》记载,富察氏虽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家闺秀,却从不热衷用金银珠宝镶金装扮自己,甚至连自己的脸上都怠于涂脂抹粉。
一次塞外行围后,她还特意亲手做了用鹿尾毛的边缘毛发为乾隆绣制一个鹿羔沴毧荷包。身为一国皇后,当能做到如此勤俭细心,怎能不让乾隆念念不忘呢?
为了悼念亡妻,为其写下无数的诗词。据统计,乾隆一生作诗多达41863 首,而这些作品大多都围绕一个主题,那就是哀悼富察皇后。
可以说,光是富察皇后一人,就给这位多情的帝王带来了极为充沛的灵感。
在《御制诗二集》一诗中,乾隆写道:
似昔慧贤曾入梦,尚余慰者到今谁?(以前慧贤皇妃去世的时候,曾午夜入梦。)
那时的自己从梦中哭醒后,身边尚且还有富察皇后陪伴。如今皇后也离自己而去了,这寂寞悲凉的宫殿,又有谁来安慰自己呢?
乾隆对富察皇后的深情还体现在谥号上。在历史上,由丈夫亲定谥号的后妃共有五个,分别是:
文德皇后长孙氏、文元袁皇后、成穆孙贵妃、孝全皇后,还有一个就是富察氏孝贤皇后了。
富察皇后被赐谥号“孝贤”后,被葬于清东陵裕陵。昔人已逝,原以为这段哀悼随着皇后的入土为安,将落下帷幕。不料,乾隆帝借着这场情爱开启的“文治武功”才正式开始。
首先是敲打底下蠢蠢欲动的皇长子和皇三子。这些皇子是庶出的,加上也没有卓越的才学,自然入不了乾隆的眼里,一点点小事就能挑起他的怒火。
皇长子和皇三子并非富察皇后所出,皇后的遗体运回家京城后,两人并未露出过多悲痛的神色。乾隆大怒,呵斥此二人断不可承续大统。
其次就是各地的官员们。乾隆借着皇后病逝的机会,处理了底下一大批不听话的官员,肃清整治了朝堂的隐患。很多大臣被惩戒的理由可谓是五花八门的。
有的是因为没有奏请赴京参加祭奠孝贤皇后典礼,官职直接连降两级,武将甚至被销去军功记录。
有的是因为不遵循满族旧习,即帝后之丧,百日不能剃发。丧葬期间,很多官员就是因为剃发问题被乾隆问责的。
这些理由听起来似乎很荒谬,但却反映出了乾隆盛世武功背后残忍和冷血的真相:即帝王的深情,不过是一场政治秀。
一场用于肃清朝政,攘内安外的政治秀。而这一切,富察皇后若是泉下有知,究竟会作何感想呢?
一树梨花压海棠
嘉庆三年,独步天下的乾隆帝已经88岁了。即使往日有多少风光,如今也不得不服老,放权给自己的儿子嘉庆帝了。
作为寿命最长的皇帝,乾隆将自己四十多位后妃熬到只剩十位左右。嘉庆为了给父皇的晚年生活增添些乐趣,便动了为其纳妃的念头。
而他选择的目标,和当初的雍正帝出奇的一致,依旧是富察家的姑娘--沙济富察氏。
要知道彼时的沙济富察氏,也不过是个13岁的小姑娘,乾隆这把年纪相当于是自己的爷爷辈了。而且沙济富察氏还是富察皇后的堂侄孙女,孙女和奶奶共事一夫,属实有些荒谬。
当然,在沙济富察氏入宫前,对于自己的未来还尚未知晓。她本就是去吃那个嘉庆帝的选秀,本以为凭借着自己官六代的身份和不错的样貌中,定能在莺莺燕燕中脱颖而出。
没想到选是被选上了,但结果却是嘉庆帝自己给自己选了一个后妈。这不妥妥的一树梨花压海棠,老少恋文学吗?
就这样,可怜的沙济富察氏被送进乾隆的后宫,成为他的第42位嫔妃—晋贵人。
两个女子同是富察家族的姑娘,音容样貌方面难免有相似之处。不知晚年的乾隆看见13岁的晋妃,是否会怀念起自己与已故皇后昔日恩爱的时光?
晋贵人与乾隆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因为她纳入乾隆后宫的第二年,乾隆就去世了,享年89岁。
晋贵人本就是自己挑来给父亲玩乐的妃子,乾隆去世后,嘉庆帝自然没心思去关注她,只留她在深宫中孤独终老。
晋贵人倒也乐得清闲。乾隆去世后,她就和其他嫔妃一起搬到了寿康宫,年仅14岁的她就和太妃们一起,提前享受起了养老生活。
时光冉冉,身边一起养老的嫔妃们相继死去。等到她30岁的时候,嘉庆帝也被她熬走了。这个时候,晋贵人成为了后宫里辈分最高的人。
一日,道光皇帝偶然听说起这个晋贵人,感叹自己还有这么年轻的小奶奶,于是赶忙把她请来,将其封为“皇族贵太妃”,即晋妃。
沙济富察氏在乾隆去世的二十年后还能从贵人升为贵妃,在历史上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而此时的晋妃,不过34岁。
1823年,乾隆的最后一位入葬裕陵妃园寝者的人住了进去。随着裕陵妃园大门的缓缓关闭,这位传奇女子的一生,也定格在了36岁。
她的一生既无伴侣,也无子嗣,甚至都未曾为帝王之爱争风吃醋过。
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在历史上很多帝王总爱标榜自己的深情,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却不过寥寥。这样的帝王之爱,实在算不上清白纯粹。为这种爱痴狂的,只有可怜的后宫女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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